聚焦“付费刷课”乱象:花钱买高分刷课的致命诱惑?

2021-08-16 10:23 来源:凤凰网科技

人民视觉供图 

这段时间,“付费刷课”突然成了网络热词。“便宜高效”“X元一门”的朋友圈小广告,让不少大学生尝到了“不学”的“甜头”,越来越多的大学生质疑网络课程。近日,中国青年报教育科学部收到一封大学生来信,信中谈到了大学生目睹的乱象以及“刷”与“不刷”的矛盾.为此,教育科学部派出记者采访相关大学生、高校教师和相关专家,试图揭开“付费刷单”背后的乱象。

目前,我国海量开放在线课程的数量和应用规模均居世界第一。网络课程已经成为大学生学习任务中常见的一部分,有些课程甚至要求在线完成。然而,越来越多的“付费刷单”产业链出现了。在朋友圈、QQ里流传的“手刷”、“5元一门课”、“不学”等,让很多线上课程化为形式。

在这样一个无人监管的地带,校园里正上演着各种游戏:有的大学生为了用最少的时间成本、最便捷的方式轻松拿到高分而误入付费课程的歧途,有的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学为了几块钱高分通过课程考试,内心既不平又动摇。另一方面,一些大学教师并没有因为网上上课而能够减轻教学任务,反而开始“刷课”“反刷课”。

“付费刷课”已成公开的秘密

如今,几乎每个大学生在课程学习中都会遇到网上需要做的事情。这些内容有的是在线口语练习,有的是教师海量开放的在线课程,有的是在线答疑.在网络任务日益多样化的背景下,“付费刷课”成为部分大学生的公开秘密。

2020年底,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长颜屋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目前,我国相关平台上的海量开放在线课程数量已增至3.2万门,学生人数已达到4.9亿人,学生已获得1.4亿个海量开放在线课程学分。疫情期间,海量开放的在线课程帮助高校应对了居家学习的常态,也正在成为推动高等教育改革的重要引擎。

近日,据然而,线上线下教学融合的大趋势,却被一些不法之徒嗅到了中间的“商机”。媒体报道,辽宁省朝阳公安分局以非法控制计算机系统罪抓获五类刷机平台犯罪嫌疑人57名。据警方通报,刷课平台数据显示,仅2019年至2020年,全国购买刷课服务的学生就超过790万人,刷课次数超过7900万次。此外,据初步统计,五大刷单平台各级线下代理人数已超过10万,且多为大学生。

刘秀是北京一所大学物理专业的大三学生。她在微信群里看到付费刷课的广告,就刷了好几个网上的课,5元一节课的价格。“我主要是刷一些公共基础课,跟我的专业关系不大。我希望在大一完成普通选修课的学分,这样可以减轻接下来学习专业课的负担。”

刘秀坦言,一开始,她自己刷网课,在电脑上玩。很多网课玩到1/3、1/2、2/3的时候都会有答案,必须有答案才能继续玩。然而,很多时候,当她在做其他事情,忘记回答问题时,网上的课就不能继续了。“这些在线课程主要是为了获得学分。其实他们不想学,大一有很多家庭作业。只能在午餐或者晚上自习的时候刷。如果专门去刷网课,会很麻烦。”

“我们使用大规模开放在线课程作为选修课。当时在付费刷选修课的时候,我登录了我的账号,可以清楚的看到班级进度条在推进,一节课结束了

根据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网记者的调查,提供刷牙服务的平台大多存在于几大社交平台上。学生可以通过向工作人员提供平台账号、密码和学校名称,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平台和课程。刷课的内容包括视频、课件、作业、考试等。刷课的形式也分为“二刷”、“慢刷”、视频加作业、只考试等。其中慢刷价格最高。刷课平台覆盖了很多主流的在线教育平台。一般在线课程按课程数量付费,价格较低,每门课程在4-6元。

此外,一些平台甚至利用在校大学生作为“代理”扩大黑色链条,通过同学之间的朋友圈、QQ群、QQ空间等各种社交媒体发布付费刷课广告,“代理”的学生赚取代理费用和提成。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看到,某刷课平台将“代理人”分为普通代理人和顶级代理人,相关介绍为“网上下单一节课就能赚钱,按原价卖给同学赚差价,代理满10元就提现”。

西部某高校大四学生张佳就是负责推送刷课付费广告的“代理人”。在同学的影响下,张佳也开始出钱刷课。

张佳说,刷课的费用一般是每节课3到5元,支付方式是微信红包。通常会添加不同的微信好友来刷不同的课,可以给对方提供“以大学名账号为学号密码的课程名称”。

“剩下的事情他们包罗万象。付费刷分可以达到80分以上。”张甲说。

不仅如此,一些科技相关专业的学生甚至开始了自己的“小生意”:帮同学刷课。

王宇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现在已经“运营”付费课程快一年了。“我很少发广告信息,主要是通过同学间的口碑,刷课的质量、及时性、服务态度都做得很好,所以平均每年能刷500-700单的‘回头客’很多。”至于赚了多少钱,王宇说每个月的生活费够了。

“自己上课还不如付费刷课得到的分数高”

刷不刷

刷?不少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曾陷入时间和分数的两难抉择中。各种权衡后,一些大学生踏上了刷课的歧途。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发现,成本低,收效高,这是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大学生总结出付费刷课的特点。

在湖北武汉某高校就读大三的池禾禾在学长的介绍下关注了一个刷课的微信公众号,用来刷英语网课。

“一学期的英语课只需要18元。主要是服务量大,感觉全校知道的人很多,但是大家都不放在明面上说罢了。平台甚至可以加急服务,比如临近期末的时候可以加5块钱24小时内完成任务、加10块钱12小时内完成任务等等。”池禾禾说。

除了省事,池禾禾表示,由于网课系统的问题,这个平台直接让付费刷课的自己和那些自己上网课的同学的成绩拉开了差距。“口语评分是电脑打分,而不是老师打分,我们一起试验过,说的再好也很难拿满分。然而,用了这个刷课网站口语能得满分。”

来自海南某高校的大四学生符亮从一开始一直坚持自己完成网络课程的内容,但他发现,自己答题耗费了很多时间,却总是不如同学的分数高。渐渐地,符亮也开始付费刷课。

“比如自己答的题可能会错误率比较高,但是付费刷课后都能刷到90分以上。”符亮说,自己是通过QQ群了解的消息,这个群有400多人,里面大多是需要刷课的同学。管理员会发送付费刷课的广告。和他们加好友之后,对方会把支付码发过来,扫码支付即可。一般是一门课8元,刷课数量达3门及以上为5元。

“于是我和同学一起报名,刷了4门,我们给对方提供网课平台的账号和密码,他们包过,成绩接近满分。”符亮说。

刘秀也表示,使用付费刷课得到的分数都很高,接近满分。“这个对我很重要,因为我们学校把网课的分数也纳入综合绩点,有些同学有出国的需求,他们会付费刷很多选修课,以此来提高绩点。”

对付费刷课行为,刘秀也知道不对,但刘秀认为,学校管理不严也助长了刷课的风气。“我们学校不怎么管在慕课上的选修课,学分也是按完成进度给。”在她看来,“慕课应该作为一个课外知识的补充,作为课外参考资料,不应该当作获得学分的一种途径”。

然而,付费刷课并不是一直那么“靠谱”。在东北某高校就读的赵玉还记得自己本科时曾被网课平台给出过一条不良刷课记录,幸好学校并没有给予任何处分。读研后,尽管老师三令五申不准刷课,甚至申明一旦发现学校会给予记过处分,但班里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刷课。

一开始,赵玉和大部分同学一样,把自己的账号和密码交给了刷课群中负责刷课的人。“一共就花了十几块,相比自己刷课流量费便宜多了”,可是没想到一段时间以后赵玉发现自己的网课答题错误率特别高,等期末准备自己答题时发现考试时间早已被刷课软件自动耗光了。

“刷课软件开始刷课时,会自动刷课以及自动搜索题,所以当期末试题第一时间出来后就被软件提前‘抢答’了,剩余的答题时间也会被自动耗光”,赵玉表示那一门考试他最后险些不及格,只拿到了63分,而班里很多人的分数都在八九十分。

赵玉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当时在老师组建的网课群里很多同学都和老师反映没法参加期末考试。“我想老师其实知道,这些出问题的学生都是因为刷课软件把考试时间耗光了。后来,老师把这些同学的答题记录一一贴了出来,这些同学才谎称自己忘记了答过题。”

大学教师:与“反刷课”斗智斗勇

让学生完成网课,看似减轻了大学教师的教学任务,但事实上,不少高校教师不得不开始“反刷课”的应对行动。

在北京市某高校就读的李维表示,自己选修的一门《中国古典文学欣赏》公共选修课上,老师留给大家一份作业,并且明确表示,这份作业就是为了防刷课准备的。

“那就是手抄课文。”李维表示,这位老师采取了不同的评分方式:抄写课文占40%、期末论文占60%。结合课堂所讲知识,教师遴选《苦寒行》《朔风诗》《离骚》等古代名篇,以及古汉语知识的科普性小论文,以繁体字的形式呈现,要求学生工整抄写完毕后上交作为平时成绩。

“课文删去标点后在每页400字的方格纸上抄写,就像抄字帖一样。许多字特别难写,比如‘忧郁’两个字的繁体‘憂鬱’,笔划将近五十划。”李维说,这份特殊的“字帖”共有8888字,因为平时很少接触繁体字,全部抄完总共用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

如今,不少高校已经开始行动,通过和网课平台合作的方式,严查有刷课行为的学生。

2019年,成都大学接到智慧树和超星尔雅在线课程平台公司反馈,部分同学有使用第三方软件进行挂机刷课等不良学习记录,学校要求,不良学习记录较多,超过总学时50%以上的,本学期学习记录及成绩清零;2021年3月,苏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教务处发布通知指出,超星公司向学校提供了公选课网修课程学习中的不良行为,涉及416人次,学校对有不良行为的学生进行全院通报,对应课程学习进度做清零处理。

针对于学生刷课的问题,哈尔滨工程大学应用数学研究中心主任凌焕章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表示,自己除了在课前对学生纪律督促,给学生敲响警钟,也会在学期网课教学中,时不时查看后台的播放数据,发现有相对集中的刷课数据就会找到学生询问情况及时提醒。

“有时在后台会发现个别学生的播放数据集中在某一个很短的时间段,遇到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学生在刷课。”凌焕章说。

就学生个体而言,这种蒙混过关的学习,不仅荒废学业,还会严重助长投机取巧的思想。此外,刷课行为也严重影响网课教学公信力,对高等教育质量造成巨大冲击。

凌焕章认为,刷课行为直接影响了教育公平。“近年来高校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来管理。除了经常在课堂上提醒学生,也积极地和网课第三方平台合作,采取了在视频播放过程中弹出问题检验学生播放状态等办法,但是效果仍然差强人意。”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网络课程平台成为高校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同时凌焕章提醒,安排过量的网络课程对学生来说是一把双刃剑。

“目前高校布置网课学习有一拥而上的趋势,也直接导致了学生课业负担过重”,凌焕章认为,近些年来高校网课建设发展速度较快,在为学生增加一条学习途径的同时,包括体育、音乐一些适宜线下学习的课程也存在转为线上的趋势。

“我见过一些学生在上课时拿着两部手机同时刷网课,这就失去了学习的意义。”在凌焕章看来,解决学生“付费刷课”的问题,除了在司法上应当不断完善法律法规,加大打击力度,还需要从第三方平台、学校全方位着手,标本兼治。

“在第三方平台层面,应当加强技术支持,弥补技术漏洞,此外高校在课程设置时应当精简优质课程,调整对学生学习成果的考核机制,不能简单的用后台的播放数据量化”,凌焕章表示,在学校层面,应当从唯“数据”转变为考核学生知识内容的掌握,不拿第三方的数据来评价学生的学习成效,在网课课程设置上为学生适当“减负”,把学生吸引到线下的课堂教育中,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要求高校教师要提升课程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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